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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華文學劇場│第一檔觀後感分享:身聲劇場資深團員─張偉來】

│張偉來

中學成長的年代,國家提倡Wawasan2020-(2020年宏願),高唱科學頭腦,要以科技促進國家進步。 高中分班,成績好的一般都以理科優先,商課,文科通常被認為是後段班。我從小數理科學就優秀,被認為前途一片光明,後來誤入歧途,選擇出國念戲劇,進入劇場工作,一度讓我母親百思不解。

從小的教育,習慣的是科學的語言白話的語言正面的語言,喜歡看書,限於散文、勵志文學、小說,甚至科學書籍,很少對新詩產生興趣,大不了是在日記本裡抄寫喜歡的歌詞。


我來自馬來西亞,不懂馬華文學。或者說,對於文學涉入很淺,沒閱讀新詩的習慣,沒讀過木焱的詩。面對新詩,總覺得自己悟性不高,少有共鳴。較多的是,覺得那是詩人的惆悵,甚至無病呻吟(也許心裡多少帶有偏見,覺得是相較負面的文字)

上半場演出一開始,我試圖捕捉各種訊息、符號:

和一枚錢幣遊戲的。作日常家務的,一個看似離家多年又回到舊居的旅人、外來者、台灣護照、馬來西亞護照、群體和個人。學習模仿、排擠、接受、擁抱、擦拭的動作。一再確立的目標,錯、salah,然後再從新設定。沈重的錢、遊戲的排列、像軌跡的香煙……

頭腦努力解讀、分析;破碎,於是跟得吃力。後來告訴自己,先放下自己那急於解讀,習慣批判的頭腦吧!不必苛刻自己悟性不高知識不足,又或評價創作者訊息破碎結構的不緊密。像閱讀一首詩,也許該讓頭腦休息,也許可以放鬆心情,去看、聽、感覺,不必那麼功利、追求收穫,不必勉強是否引起內心的共鳴。

看完演出,抱著平靜的心情以及原來疲憊的身體。走出詩舍,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走路、吃飯、坐車……

因為最近生活的疲累和哀傷讓自己腳步變緩。心,也在學習慢下來。知道很多事情強求不來,也就學習接受,學習好好感受,哪怕是那些一直被自己冠上負面的/灰暗的/垂落的部份。
回到淡水,俊耀打電話來, 我給了一些很技術性的意見,簡單的回饋,也很自然的開啓了想要整理的心情,整理看完演出後沈澱的感受,試圖多說一些,也是給予創作者們的回饋分享。

《台北,今夜我跟你睡》,我看到的是鄉愁,歸宿,漂流

我非常認同創作者選擇讓表演者以自身的身份去探索每個人內在那共有的尋找認同/歸屬的強烈感受,我想鄉愁不見得只存在於異鄉,或說在台北,你我都成了異鄉人

讓台灣演員說馬來語,讓檳城人說粵語等…… 各種充斥著不同腔調,無絕對標準的語言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也構成了有趣的聲音。

後段在後院的段落, 在找尋團體的歸屬與喝酒之間奔跑、嘶吼。真正在喊的內容聽不清楚,感受到的是年輕生命,用旺盛的活力對抗生命的孤寂、疏離。

而,我更好奇的是在生命的力量和冒險的勇氣被消耗殆盡以後,死而復生的可能? 或是否有些輕盈的力量面對鄉愁的沈重呢?

而我不確定家鄉與他鄉的距離,離家時間長短、食物語言文化氣候的差異,是否構成鄉愁的輕重。

19

歲離開馬來西亞,來台灣15年。在這裡落地,卻似乎還沒找到生根的理由。

家鄉近年政治氣候的改變,常常看到一些充滿希望朝氣的年輕一代,不想錯過家鄉有機會改變的歷史時刻,於是努力想湊上一腳,想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實則尋找歸屬,在熟悉的鄉音裡找尋溫暖,在赤道國度的雨樹,溪流,海水,山林,找到讓自己歸零充電的機會。

台灣,有自己的生活重心。目前,對自己更像一個家,是流浪,出走時,等待自己回來的地方,是面對柴米油鹽,面對生活的地方,有踏實的責任,踏實的位置。放不下,也離不開。

這幾年常常疲於奔波於兩地,在兩地都鄉愁。

最近常思考,若能突破國界的疆界侷限,鄉愁對於這個年級這個階段的自己,就不是身份認問題。也已經比較不是那些是否被人群接納與否?或生活習慣的不同,或食物,或語言。我也還說不清楚那是甚麼?我只知道有一種很深的恐懼和無奈,經常出現在:頻繁的漂泊後,週日起床撐開眼,才發現人在異鄉無法和父母一起吃頓早餐。充實的工作後,看著海邊的夕陽,心愛的人卻不在身邊,在每次遠行前,不敢去計算下次見面的時間。在夜間飛行的班機上。


《我是一件活著的作品(readymade)》
從凝視語言到凝視身體書寫的聲音,讓原本文字活起來。隨著筆跡的聲音,學著去凝視那些熟悉的:文字/語言/口號/標語 語言的定義,語言的動機,語言的力量。

芭蕾舞對照印度的或民族的或某種東方的身體:
哆啦A夢歌曲;演出所在的日式房舍;演出尾聲的日文歌曲,還沒弄懂之間的連結,以及和馬華文學之間?和詩人本身?日本建築對我而言,是很不馬來西亞,非南洋的符號的,日本殖民台灣半世紀,殖民馬來亞3年零8個月,在兩地的殖民方式,人民的觀感差別很大;3年在馬來西亞的殖民沒甚麼建設,沒有在台灣留下的日式建築,不知道是否有意處理這其中相同或差異?

想起之前參與座談,王墨林談的政治的身體,試著凝視身體,也學著套入:

教育正確的身體,社群的身體,情緒的身體,殖民的身體,文化的身體,去文化的身體……

撕破雨衣的瞬間,我眼眶泛淚。

人類以為成長是不斷的為自己附加保護外衣,而蛇的成長是不斷地脫掉一層又一層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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